朋友们,我们继续跟着李白走亲戚,本期谈艺录我们依旧走访5家,第二十六家哥哥李延年李延陵家至第三十家弟弟李凝家。
第二十六家 哥哥李延年李延陵家
《感时留别从兄徐王延年从兄延陵》,此诗约作于至德元载(756)秋初。徐王李延年,高祖第十子李元礼曾孙,开元二十六年封嗣徐王,除员外洗马。天宝初贬文安郡别驾、彭城长史,又坐赃贬永嘉司士,至德初,为余杭郡司马,卒。《旧唐书·徐王元礼传》。
李白写这首长诗,李延年正在余杭郡(今浙江杭州)司马任上。延陵,为其弟。安史乱起,李白想有所作为,前往余杭,意或在希望李延年能够给予援引,终因延年困窘且病,也没说。“哲兄锡茅土,圣代罗荣滋。九卿领徐方,七步继陈思。伊昔全盛日,雄豪动京师”,“令弟字延陵,凤毛出天姿。清英神仙骨,芬馥茝兰蕤。梦得春草句,将非惠连谁。深心紫河车,与我特相宜”。诗很长,从这几句中可见李白对李延年及李延陵的赞美,同时依然坦坦荡荡称这两位血统高贵的宗室为从兄从弟。
来看全诗——
天籁何参差,噫然大块吹。玄元包橐籥,紫气何逶迤。
七叶运皇化,千龄光本支。仙风生指树,大雅歌螽斯。
诸王若鸾虬,肃穆列藩维。哲兄锡茅土,圣代罗荣滋。
九卿领徐方,七步继陈思。伊昔全盛日,雄豪动京师。
冠剑朝凤阙,楼船侍龙池。鼓钟出朱邸,金翠照丹墀。
君王一顾盼,选色献蛾眉。列戟十八年,未曾辄迁移。
大臣小喑呜,谪窜天南垂。长沙不足舞,贝锦且成诗。
佐郡浙江西,病闲绝驱驰。阶轩日苔藓,鸟雀噪檐帷。
时乘平肩舆,出入畏人知。北宅聊偃憩,欢愉恤茕嫠。
羞言梁苑地,烜赫耀旌旗。兄弟八九人,吴秦各分离。
大贤达机兆,岂独虑安危。小子谢麟阁,雁行忝肩随。
令弟字延陵,凤毛出天姿。清英神仙骨,芬馥茝兰蕤。
梦得春草句,将非惠连谁。深心紫河车,与我特相宜。
金膏犹罔象,玉液尚磷缁。伏枕寄宾馆,宛同清漳湄。
药物多见馈,珍羞亦兼之。谁道溟渤深,犹言浅恩慈。
鸣蝉游子意,促织念归期。骄阳何太赫,海水烁龙龟。
百川尽凋枯,舟楫阁中逵。策马摇凉月,通宵出郊圻。
泣别目眷眷,伤心步迟迟。愿言保明德,王室伫清夷。
掺袂何所道,援毫投此辞。
(此诗见于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15古近体诗35首中的第15首)。
第二十七家 弟弟李谈皓家
《将游衡岳,过汉阳双松亭,留别族弟浮屠谈皓》,李白这首诗乾元二年(759)秋自江夏将游衡岳时作,浮屠的意思就是佛陀,看来,这位被李白称为族弟的谈皓已是出家的佛门弟子,他的俗家本名没有详细资料,“卓绝道门秀,谈玄乃支公”, 这位族弟大概道家学问也很深, 李白赞他是道门的卓绝人才,谈起玄学就像支遁公一样滔滔不绝。
此时的李白因李璘案正遭牵连,心绪低沉,见到这位李唐家族中的出家人,写诗辩解自己的高洁,“本是楚家玉,还来荆山中”。
来看全诗——
秦欺赵氏璧,却入邯郸宫。本是楚家玉,还来荆山中。
丹彩泻沧溟,精辉凌白虹。青蝇一相点,流落此时同。
卓绝道门秀,谈玄乃支公。延萝结幽居,剪竹绕芳丛。
凉花拂户牖,天籁鸣虚空。忆我初来时,蒲萄开景风。
今兹大火落,秋叶黄梧桐。水色梦沅湘,长沙去何穷。
寄书访衡峤,但与南飞鸿。
(此诗见于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15古近体诗35首中的第26首)。
第二十八家 内弟宗璟家
《窜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 这首诗写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此时58岁的李白因“附逆”永王李璘受到了长流夜郎(今贵州遵义一带)的处罚。在流放出发之前,李白妻子宗氏和妻弟宗璟前来相送,李白因写此诗诀别。宗璟,李白的妻子宗煜的弟弟。诗中李白“盛赞”了妻子和妻弟的家族史,毕竟一家人,也不好“非议”宗楚客这个爷爷辈且已去世的长者(宗氏家族将在李白给妻子的诗中做详细介绍),而且李白与宗氏非常恩爱,值此李白受难之际,妻子及妻弟仍然一往情深地爱着李白,没有退缩,也没有回避,而且积极营救,深情相送,来自至亲的关爱对多难的李白真是莫大的安慰。
来看全诗——
君家全盛日,台鼎何陆离!
斩鳌翼娲皇,炼石补天维。
一回日月顾,三入凤凰池。
失势青门傍,种瓜复几时?
犹会众宾客,三千光路岐。
皇恩雪愤懑,松柏含荣滋。
我非东床人,令姊忝齐眉。
浪迹未出世,空名动京师。
适遭云罗解,翻谪夜郎悲。
拙妻莫邪剑,及此二龙随。
惭君湍波苦,千里远从之。
白帝晓猿断,黄牛过客迟。
遥瞻明月峡,西去益相思。
(此诗见于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15古近体诗35首中的第33首)。
第二十九家 崇拜者魏万家
《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为什么要把这首诗挑选出来呢,这个魏万并非李白所称的从兄从弟之类人物,但是,想了解李白,就要了解魏万。魏万,后更名魏颢,别号王屋山人,是李白的崇拜者。后受李白之嘱于上元初编成《李翰林集》,有《李翰林集序》传世。
薛大庸绘画《《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
此诗作于唐玄宗天宝十三载(754年)。当时诗人已54岁,送魏万归隐故乡王屋山。魏万非常崇敬李白,为了会晤李白,“自嵩(嵩州,故治在今河南登封县)历兖(山东兖州),游梁(河南商丘)入吴(江苏境内)”,行程达3000多里,根据魏万《酬太白》诗:“雪上天台山,春逢翰林伯。惕然意不尽,更逐西南去。同游入秦淮,建业龙盘处”,可知李白游天台时,与魏万相遇,遂同舟入淮,上金陵,与魏万相别。到五月时,在魏万的追随下,二人终于又在广陵相会。李白对魏万十分称许,夸赞他“爱文好古”,引为同道,并且说:“尔后必著大名于天下,无忘老夫与明月奴”,这样欣赏魏万,希望他发达之后不要忘记自己和儿子伯禽。李白还将自己的全部诗文交付魏万,请魏万为他编辑文集。这首诗及序简要地总述了魏万游历的大致行踪。诗人念魏万放浪远游颇具方外仙人之姿,又在许多方面与自己志同道合,因而“述其行而赠是诗”。
来看这首诗及序——
《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
王屋山人魏万,云自嵩宋沿吴相访,数千里不遇。乘兴游台越,经永嘉,观谢公石门。后于广陵相见,美其爱文好古,浪迹方外,因述其行而赠是诗。
仙人东方生,浩荡弄云海。沛然乘天游,独往失所在。
魏侯继大名,本家聊摄城。卷舒入元化,迹与古贤并。
十三弄文史,挥笔如振绮。辩折田巴生,心齐鲁连子。
西涉清洛源,颇惊人世喧。采秀卧王屋,因窥洞天门。
朅来游嵩峰,羽客何双双。朝携月光子,暮宿玉女窗。
鬼谷上窈窕,龙潭下奔潈。东浮汴河水,访我三千里。
逸兴满吴云,飘摇浙江汜。挥手杭越间,樟亭望潮还。
涛卷海门石,云横天际山。白马走素车,雷奔骇心颜。
遥闻会稽美,且度耶溪水。万壑与千岩,峥嵘镜湖里。
秀色不可名,清辉满江城。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
此中久延伫,入剡寻王许。笑读曹娥碑,沉吟黄绢语。
天台连四明,日入向国清。五峰转月色,百里行松声。
灵溪咨沿越,华顶殊超忽。石梁横青天,侧足履半月。
忽然思永嘉,不惮海路赊。挂席历海峤,回瞻赤城霞。
赤城渐微没,孤屿前峣兀。水续万古流,亭空千霜月。
缙云川谷难,石门最可观。瀑布挂北斗,莫穷此水端。
喷壁洒素雪,空濛生昼寒。却思恶溪去,宁惧恶溪恶。
咆哮七十滩,水石相喷薄。路创李北海,岩开谢康乐。
松风和猿声,搜索连洞壑。径出梅花桥,双溪纳归潮。
落帆金华岸,赤松若可招。沈约八咏楼,城西孤岧峣。
岧峣四荒外,旷望群川会。云卷天地开,波连浙西大。
乱流新安口,北指严光濑。钓台碧云中,邈与苍岭对。
稍稍来吴都,裴回上姑苏。烟绵横九疑,漭荡见五湖。
目极心更远,悲歌但长吁。回桡楚江滨,挥策扬子津。
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风尘。五月造我语,知非儓拟人。
相逢乐无限,水石日在眼。徒干五诸侯,不致百金产。
吾友扬子云,弦歌播清芬。虽为江宁宰,好与山公群。
乘兴但一行,且知我爱君。君来几何时,仙台应有期。
东窗绿玉树,定长三五枝。至今天坛人,当笑尔归迟。
我苦惜远别,茫然使心悲。黄河若不断,白首长相思。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查屏球在所著的《盛唐诗人江南游历之风与李白独特的地理记忆——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并序〉考论》中这样评论,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并序》六十四句详叙魏万吴越之游全程,其中景象多出现于他自己的相关诗作中,是李白江南文学地图的一次完整组合。排考李白游越诗系年,可知魏万之游与其初游吴越行程近似,魏万之游兴激发了他的青春回忆,纪游既是对魏万名士之风的称赏,又是对自己多次浙东之游的回忆,体现了那个时代的人关于江南的地理意识。
那么,这样发自内心崇敬李白同时又得到李白首肯的魏万,他所写的关于李白的资料《李翰林集序》就具有相当的真实史料意义,而且这篇文章中还记录了其他人很少提到的李白的具体长相:“眸子炯然,哆如饿虎,或时束带,风流酝籍”。李白目光炯炯有神,张目如饿虎般有气势,这样传神地描绘李白气场的文字,还真独一份。
魏万这位李白的崇拜者只说李白家本陇西,没有提到李白的详细身世,但对李白的平生事迹也有独特的记录,此文成为李白研究中的重要文献。
(此《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诗见于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16古近体诗21首中的第3首)。
第三十家 弟弟李凝家
《送族弟凝之滁求婚崔氏》,李白这首写给族弟李凝的诗很美也很有意思,“与尔情不浅,忘筌已得鱼。玉台挂宝镜,持此意何如。坦腹东床下,由来志气疏。遥知向前路,掷果定盈车。”
此诗表达了李白对李凝的赞美和鼓励之情,约在天宝四、五载(745—746)间。李凝,据《新唐书·宗室世系表》,李姓姑臧大房下右卫长史李防有子名凝,当即其人。
李凝曾作单父县(今山东单县)主簿、摄宋城县(今河南商丘)主簿。李白《送族弟凝之滁求婚崔氏》、《送族弟凝至晏堌单父三十里》、《送族弟单父主簿凝摄宋城主簿至郭南月桥却回栖霞山留饮赠之》诗,约作于天宝四、五载(745、746)。又《单父东楼秋夜送族弟况之秦》诗自注:“时凝弟在席。”此诗亦天宝四载作。
733年(开元二十一年)李白33岁,妻子许氏生女儿平阳。 736年(开元二十四年)5月,李白携妻子许氏,带着女儿平阳移家任城(今山东省济宁市)(按:对于李白移家任城时间,学术界见解未得统一:有学者认为移家时间应为开元二十三年(735),开元二十八年(740),也有学者认为当为开元二十四年(736)。737年(开元二十五年)李白37岁,是年许氏在任城生一子,取名“伯禽”,小字“明月奴”。
李白来到任城的原因基本公认为是李唐族有许多人在此处做官,据说六叔(未有资料显示到底为何人)此时为任城县令,族叔李辅为鲁郡(今兖州)都督,汶上明府李县令是兄长,李凝在单县当主薄,从祖在济南当太守,族弟李幼成、李令问等亦在鲁地供职,还有李冽,李况等都在附近。在此后23年里,即使李白依然像从前那样四处游历,可他却始终把家安置在山东,置有田产,女儿在这里长大,儿子在这里出生,妻子许氏在这里离世。
(此诗见于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16古近体诗21首中的第6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