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就想写一写太平天国政权，但是，又一直没有下笔。可不写它，又让我不安。这一段近代中国最大的一次农民运动，古今世界甚为罕见的农民运动，其时间延续之长、地域之广、参与人员之众，都是少见的。而且，它在近现代中国的知名度之高，可以说妇孺皆知。这样一个广为人知的政权，无论如何也应该谈一谈，说一说。
2017年12月25日圣诞节，我在书店买到盛巽昌的著作《实话太平天国》，这是一部70多万字的巨著，全面而详细地介绍了太平天国从诞生到灭亡的全过程，而且从史实陈述的角度，不褒不贬，只作客观而真实的描述。说来也巧，太平天国的创始人洪秀全是信仰上帝耶稣的，偏圣诞节这一天，我买了这本书。
作者恪守历史文献平实述说的治学态度，我十分欣赏。太平天国相关研究与著述数量众多，但能实话实说的并不多，往往加入了太多的个人倾向和褒贬。特别是100多年来，太平天国得到了许多政治家，学者等人的全面肯定，被宣扬成为一场伟大的反帝反封的农民运动。至于它的真实面目到底什么样，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盛巽昌先生写的这部太平天国通史，平实客观地叙述了太平天国的兴起、成功、挣扎、衰落和灭亡，同时也呈现了晚清政局的风云变幻。深入发掘史料，充分论证，为读者展示真实而鲜活的太平天国。
书名“实说”，内容实在，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属辞比事，各有所本；褒贬人物，有理有据。是一部学术成果通俗化的佳作，被中国图书学会推为好书，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所在。
盛巽昌的著作《实说太平天国》
那么，历史上的太平天国到底如何？我们还是通过史料来一窥究竟。本期谈艺录就随盛巽昌先生的大作为您讲述史实中的这个天国，因为篇幅较长，我特别分为上下两篇。
先来看作者简介。盛巽昌，中国人民大学历史档案系毕业，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三国史和太平天国研究，著有《太平天国职官志》、《太平天国十四年》、《水浒黑白绰号谭》、《三国演义补证本》、《说三国》、《三国大小脸谱志》、《毛泽东和三国演义》等。
盛巽昌为听众讲三国
五千年中国第一个自称太阳的人
太平天国（1851－1864）前后历时14年，它的第一创建人是洪秀全。
洪秀全画像
洪秀全（1814-1-1至1864-6-1），1814年出生于广东花县福源水村，后来移居到官禄布村。洪秀全的父亲洪镜扬是自耕农，有几亩田，两头牛，1847年病死。洪镜扬先后娶有王氏和李氏，洪秀全和他的两个哥哥洪仁发和洪仁达，姐姐洪辛英兄妹4人全是王氏所生。王氏死后，洪镜扬续娶李氏，李氏后来跟着洪秀全来到南京，被尊称为“君王母”，即太后。据发现的史料记载，这位李君王母的行迹是帮着洪秀全圆梦和说“天话”。天京陷落时，这位70岁的广西老妈妈死于乱军之中。
从孩提到少年，洪秀全先后读了几家私塾，13岁时县试考中童生。1829年，15岁的洪秀全首次离家赴广州应试科举，名落孙山，回乡后当了塾师。
1836年，23岁的洪秀全第二次赴广州应试科举，仍未中式。此行广州，洪秀全听到大儒朱次琦讲学，深化了公羊三世说，礼运大同篇理念，对他日后宣扬平等，平均观念及太平天国官制军制的制订都有影响。另外，还得到了传教士散发的小册子《劝世良言》。
广东省花县大布乡官禄布村洪秀全故居及文物《劝世良言》
此时洪秀全已娶妻，但他这位元配钟姓妻子早死，为洪秀全留下1个小女儿。钟妻死后，洪秀全又娶了一位妻子，又生下1个小女儿。第二个妻子死后，1848年洪秀全再续娶的女人叫赖莲英，为洪秀全生下女儿洪天姣和儿子洪天贵（后来改称为洪天贵福）。
1837年，洪秀全第3次赴广州应试，又落第了。
洪秀全本名火秀，几次赴广州科举应试，用的名字是洪仁坤。1849年，屡应科举不中的洪秀全准备高举造反大旗时，开始使用洪秀全的名字，据他说自己1837年大病做了场“怪梦”，自称名字由“皇上帝”所赐，改为秀全，下去凡间诛妖魔，鞭孔丘。从此性格开朗热情处世的洪秀全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沉默寡言，喜怒不露于色但稍有不顺即暴跳如雷的洪秀全。
1843年，30岁的洪秀全第4次赴广州应试，又一次落第。
洪秀全绝望了，他要另寻出路，开始读那本基督教在中国以中文布道的通俗读物《劝世良言》。这是洪秀全所接触的第一本讲说西方文化，天父上帝的书，也由是被称为近代中国早期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代表人物之一。
《劝世良言》只能算中国人解读圣经的一本通俗读本，但却开拓了洪秀全的政治思维，绝望而茫然的洪秀全如荒漠中见到甘泉。书中提倡一神论，天上只有一位真神，即上帝耶和华，是全世界众人之父，所有富贵荣华，皆由之而下。洪秀全对此非常赞赏，感悟中国从秦汉以来就走了“歪路”，不再崇拜上帝，“妖魔僭称了皇帝”。洪秀全后来创立太平天国，制订大法，只有上帝才能称“皇”称“帝”，今人称皇帝就是妖魔，所以清朝皇帝就是“妖头”。必须恢复建立“皇上帝”为普天下唯一真神绝对权威，这项事业由“上帝”之次子洪秀全来传播，执行。于是就有了那场奇怪的梦，自己改名秀全，就是上帝之子，负有上帝指使荡涤人间妖魔之命。
4次科举考试落第，洪秀全痛恨孔子，这位儒家祖师爷的牌位也被砸烂，成为洪秀全打倒的第一个“邪神”。这种行为，在漫长的中国史无前例。
太平天国创建后，洪秀全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日”，日，也就是太阳。他的玉玺就有“天王洪日”字样，他金田起义前的种种行迹，也定名为《太平天日》，意思就是“太平天王洪太阳”。
国家博物馆收藏的洪秀全玉玺
洪秀全玉玺书有天王洪日字样
于是，洪秀全成为中国五千年历史上第一个自命为“太阳”的人。
洪秀全既然自命为“太阳”，就把妻子们封为各种大小月亮。赖
氏为群妻之首，即众多月亮中的大月亮，但洪秀全并没有赋予她总管后宫的权力，从不把她放在眼里，众多月亮也是用数码编号，不设“妾”。
拜了上帝人人有衣有食
洪秀全从《劝世良言》中得到新思维，正心修身，与过去的“我”一刀两断，砸烂了私塾正堂恭奉的孔子牌位，虔诚信奉上帝，开始传道。
洪秀全最初在广州附近传教，但未能取得很大成功。洪秀全说动好友冯云山同毁孔子的牌位，改奉基督教，并向乡亲传播教义。其后，他又编写了《原道救世歌》等布道诗文，抨击社会上的种种邪恶现象，呼吁按照基督教的教义建立起“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新世界，开始了利用基督教教义改造社会的活动。
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洪秀全和冯云山转至广西一带传教。洪秀全不久返回广东，冯云山留下发展，在当地的信徒日增。
1845年（道光二十五年）至次年间，在家乡的洪秀全写下《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百正歌》等作品。
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初，洪秀全在广州的一所基督教堂学习了几个月，曾要求受洗，但教士以洪秀全对教义的认识不足而拒绝了，于是洪秀全自行实施洗礼。洪秀全再到广西会合冯云山，在冯云山的协助下，于当年内在广西桂平建立了“拜上帝会”，吸收了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等2000人为会员， 并陆续制订拜上帝会的规条及仪式，逢人便宣传他所理解的基督教教义，称之为“拜上帝教”(也称拜上帝会)，并自称是上帝的次子，耶稣的弟弟。
冯云山是太平天国创立的关键人物，为了传道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又能讲流利的客家话，与广大群众打成一片，广西紫荆山的贫苦人民得到“拜了上帝，人人有衣有食无灾无难”的精神寄托和安慰。冯云山受到许多信徒爱戴，他比洪秀全小1岁，视洪秀全为兄长，唯洪秀全马首是瞻。他奉上帝，也奉洪秀全，首先把洪秀全奉上神坛顶礼膜拜。信徒们越来越多，洪秀全被公认为上帝的代言人，救世主。
冯云山广西传教图
广西桂平及桂林象山公园冯云山纪念像
为使信徒们统一认识，统一行动，洪秀全写了《天条书》，包括宗教仪式和十款天条两部分内容，其中的十大天条信徒们必须遵守，早晚拜上帝，三餐饭前起立背诵《食饭谢上帝》，其他如灾病、生日、满月、嫁娶、丧葬、作灶、做屋、堆石、动土等事，也均有祭告上帝奏章。
《天条书》成为后来太平天国的根本大法，也是太平天国对民众文化教育的普及读本，人手一册，军民必读，朝夕背诵，且每年重刻，数量众多。《太平刑律》列有“凡兄弟俱要熟读赞美天条，如过3个礼拜不能熟记者，斩首不留”。太平天国失败后，此书也消亡了，至今只有英国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全本。另有历史学家罗尔纲于1934年在北京旧书摊购得的1本残缺本，1951年捐献给国家，为国内孤本。
国家博物馆收藏的罗尔纲先生捐赠的《天条书》
冯云山四处传教，1847年10月，洪秀全和冯云山等6人来到象州古车村，砸了村里的甘王庙，骂甘王无赖，打碎了甘王偶像。洪秀全自称天王，以上帝之子的口气训斥当地人供奉的地方神。
冯云山等人又打烂了雷神庙，桂平知县王烈差役将冯云山捉拿，狱中的冯云山还制作了新的历法《天历》，一年定为366天，每年正月初一为立春，四月初一为立夏，七月初一为立秋，十月初一为立冬，简单直观，四季分明。当然，科学性上存在欠缺，比传统农历，节气错误走离两个多月。冯云山以与旧王朝决裂的姿态来制作新历，不能以科学家的严谨来要求他。
冯云山入狱，洪秀全积极营救，赴广州请美国传教士罗孝全解救。平在山拜上帝会的教众一时群龙无首。杨秀清审时度势，挺身而出，采用了当时广西客家流传的“降僮”术，对会众实施安抚和团结。
杨秀清画像
“降僮”就是假托某个神佛降附人身传言，僮子仿佛鬼神附身，如醉如痴，念念有词。此术在闭塞的边区很有招徕力和影响力。洪秀全靠说梦话树立威信，杨秀清深谙此道，大加利用，装作忽生哑病，两个月不能言语，会众大奇，以为不祥。杨秀清宣布洪秀全为“万国真主”，一个和大清皇帝对立的真正皇帝。杨秀清装作不吃不睡，口哑耳聋，这种莫名其妙为他人的精神，在缺少知识的封闭山区，感动了贫苦大众。
杨秀清成为第一个倡导造反打倒清王朝的英雄。这次装病，成功地形成了杨秀清代天父附身的传言，此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根据需要，多次扮演代天父传言，以致进入南京后仍然如此。
杨秀清被洪秀全视为第一知己，洪秀全把他第一次代天父附身传言定为太平天国六大节日之一的“爷降节”。1848年4月6月，三月初三，这一天是太平天国新的造神运动的开始。从此太平天国出现了两个并肩的领袖，一个是没有实权实为虚设的万岁洪秀全，另一个是全军全民最崇高形象杨秀清，他因宗教地位高于洪秀全，在国中可以指挥调度一切，这又是洪秀全、冯云山始料不及的。太平天国后来高层内讧，也发端于此。
看到杨秀清这一招很好使，10月5日，萧朝贵也突然发病，说是有天兄耶稣附身传言。一个天父，一个天兄，两人在宗教界地位都高于洪秀全这位耶稣之弟。萧朝贵借天兄附身肯定洪秀全，说他是太阳，妻子名为月宫，向洪秀全通报他天上的妻子的生活，还以天兄附身带着天上的“正月亮”妻子与洪秀全相见。
萧朝贵影视形象
半年后，杨秀清和萧朝贵发动平在山会众募集钱财买通桂平县官府，冯云山出狱了。冯云山写了《太平天日》一书，1849年7月，《太平天日》在紫荆山传播，彻底确立了洪秀全是天父上帝派来人间的太阳地位。
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这个核心领导集团，前两个是广东不第秀才，后两个是广西山区失意人，文盲半文盲，他们凭着开辟新天新地新世界的闯劲，向大清开火，创建人间史无前例的“小天堂”。
金田树大旗 天国降人间
19世纪50年代的广西，到处在闹事。天地会风起云涌，打出“反清复明”口号，手持大刀长矛，围攻州县；拜上帝会会众信奉上帝，视清帝为妖。
1850年7月，洪秀全在广西南平县花洲山人村向各地拜上帝教信徒发布命令，跑步向桂平县金田村的团营。团营，就是团集会众编立营伍。
桂平金田起义遗址
桂平金田起义遗址天王洪秀全纪念雕像
团营吃饭不要钱。
团营共享天福。
只有团营，才有出路。
团营令通过一人传一人，一家传一家，一村传一村的方式传送到各地，召集各处信徒。
团营令揭开了拜上帝教信徒反清斗争的序幕。
各路人马纷纷来到。离乡背井，参加团营。
金田村韦正家族带领1000余开炉打铁工来到。
杨秀清，萧朝贵带领紫荆山平在山3000余烧炭工来到。
石达开率领4000余贵县客家人来到。
秦日纲率领贵县龙山矿工1000余人来到。
等等等等，共两万余人。另外，洪秀全族弟洪仁玕率50余人由广东清远西上追随。
广西桂平金田起义博物馆
信徒们蓄发，不再结辫，头扎红巾或黄巾，携带的全部财产充公，缴与团营“圣库”，圣库即公库。洪秀全把天下所有财物归于上帝所赐，所以称“圣库”。实行“圣库”制，所有物质，人人共享平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参与者捐送全部财产，成为彻底的无产者。团营取消家庭，分为男营和女营，人人平等，妇女老幼一概称“妹”，如胡大妹，梁二妹。对大多数没有名字的农村妇女，废除冠用夫姓的传统符号，这是洪秀全等人的创造，是洪秀全提倡的男女平等。
所有财产入“圣库”
实行男营女营制度，男女不准同营，夫妻、母子也不能见面，见面须请示，通话有旁人陪同且限定几分钟的时间。这种极其严格的禁欲主义，只要求别人执行，而洪秀全杨秀清等上帝诸子婿却不必遵守。
萧朝贵的继父萧玉胜因为偷偷跟老伴过了一次夫妻生活，被双双处决。相反，洪秀全先后娶新妻，组成36个女人的三十六宫。萧朝贵杨秀清也各有36个妻子，因为他们是圣神血统，许多姑娘以身供奉，父母倍感荣幸。1854年年底或1855年初，太平天国终于恢复婚姻制度，允许男婚女嫁。
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38岁生日。万众欢呼中，洪秀全宣布国号为太平天国，军称“天军”，“天兵”，自称“太平真主”。这一天成为太平天国诞生的纪念日。
从此，“太平天国”写进了中国历史，这个天上上帝天国的分部，地上的天国，成为中外罕见，史无前例的新型国号。
短时间席卷半个南中国
太平天国正式成立，清王朝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洪秀全率众东进江口圩，广西提督向荣提兵来战，企图一举摧毁太平军在江口圩北石头脚村的大本营。
洪秀全杨秀清亲临前线，大败清军，3月11日，太平军来到武宣东乡。3月23日，基督诞生日，洪秀全正式称“天王”，呼“万岁”，将年幼的儿子洪天贵福封为“幼主”，改本年辛亥年为“辛开元年”，这一天也成为太平天国的重大节日之一“登极节”。
太平天国所向披靡，清军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节节败退。
1851年9月25日，太平天国攻占广西永安州，这是起义以来攻占的第一座州城。
12月在永安城分封诸王，封原中军主将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东王，称九千岁，原前军主将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西王，称八千岁，原后军主将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南王，称七千岁，原右军主将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北王，称六千岁，原左军主将石达开为翼王，并诏令诸王皆受东王节制。太平天国在南王冯云山的构想基础上建立了初期的官制、礼制、军制，推行自创的历法——“太平天历”。
太平天国的各项政治建制，初具国家政治结构，称史“永安建国”或“永安建制”。永安建制，封了王，建了官制，也建立了等级。官员用黄巾扎头，兵丁只能用红巾，黄红两色为贵重之物，不准无官之人僭用。女子不得穿裤，男子不得戴毡帽。妇人不许穿红着绿。
永安城里的太平天国继续实行“圣库”制度，一切财产归公库，全体衣食俱有公款开支，一律平均。号召士兵向“小天堂”进军，凡是跟到“小天堂”者，享受“累代世袭”。这种“世袭”理念，明确写进《天朝田亩制度》“功勋等臣，世食天禄”。官阶世袭，官职、官衔也世袭，子子孙孙都能享受到自父祖辈得来的这份特权。
世袭制贯穿整个太平天国时期，太平天国也是古今中外从未有过的全方位推行世袭制的政权。
1852年（咸丰二年）4月5日，太平军自永安突围，北上围攻省城桂林，不克，继续北上，在全州蓑衣渡遭遇清军江忠源部拦截，冯云山被清军炮火击中，后伤重死亡。其尸体按西方基督教宗教仪式以黄缎裹身包卷秘密葬于附近凤形山谷，入土为安。冯云山“升天”是头顶好事，太平天国民众“宜欢不宜哭”，天父第三子回到了天父的膝下。
全州蓑衣渡图片
5月19日太平军离开广西进入湖南省，克道州、郴州。8月，西王萧朝贵听闻长沙兵力空虚，率偏师进攻长沙，9月12日在攻城时战死，天婿也回到了天父身边。洪秀全、杨秀清闻讯后急率主力来到长沙城下，但此时清政府已重兵云集，太平军攻长沙近3个月仍未能成功，撤围北上攻克岳州。
长沙天心阁太平天国纪念雕像
1853年1月12日，太平军攻克武昌，湖北巡抚常大淳举家自尽。太平军人数增至50万（裹挟难民）。武昌是太平天国占领的第一座省城，从围城到攻占只用了16天时间。太平天国将武昌城收捕到的清朝官员及家属满门抄斩，对大户商家地毯式抄家，财产尽归“圣库”。全城民众缴纳所有财物，15至50岁男子编入正牌馆当兵作战，此年龄外的老小编入牌尾馆；女人编入妇女馆（女营），每25人设一馆，全民入馆，武昌城再无家庭，商店，作坊。一个近代发达的经济文化古城，以军事管理方式，回归到大同世界。
“讲道理”
太平天国长官都要搭叠高台，鸣锣召集听众来听“讲道理”，即上大课，讲报告。在武昌，洪秀全又选了60名妻子，他的妇女平等观，就是配偶不分大小，一律称妻子。杨秀清也选了60名妻子。太平天国禁止妇女缠足，广西山区妇女走远路干重活多是天足，到了平原，太平天国发现江汉地区妇女多缠足，给予禁止。
1853年3月19日太平军攻克江宁（今南京），两江总督陆建瀛一天到晚拜佛诵经，又糊了1个丈二高的纸巨人，希望观音菩萨和送葬俑童能把太平军拒之南京城外。斗志昂扬的太平军多次发动进攻，并将陆建瀛于轿中拖出，连砍6刀，这位最信仰观音的两江总督毙命街头。
1853年3月20日，太平军占领南京全城。
1853年3月29日，洪秀全在杨秀清和文武百官的跪迎欢呼声中，进入金陵城，不久修缮两江总督衙门，改作天王府，并宣布定都金陵，改名天京，正式建立了与清王朝相对峙的太平天国政权。
南京原天王府现总统府
天王府模拟图
1864年法国画刊上登的天王洪秀全与随从在南京城的图片
南京就是“小天堂”，这是杨秀清对兵将所说。他要以南京为根本，号召全国。洪秀全没有定都南京之意，两大领袖发生争论，杨秀清在公众场合，假托天父下凡，责骂洪秀全：
“你要迁都河南，就是想变妖，该打屁股。”
洪秀全被“天父”逼迫，同意建都南京，改名天京。
进入南京后的洪秀全，此后11年直到去世，再出没有出过南京。
同武昌一样，南京城内居民编查户口，男女分馆，百工归行，民家全部财物尽入圣库。
建都天京，是太平天国金田起义后胜利的顶峰。
建都天京，也是太平天国开始走下坡路的起点。
天京城里天王的妻子多到要按数码编号，且全军全民有3条“斩不赦”：一是天王大小妻子，只能统一呼娘娘，不能谈及姓名及位次，如谈及，斩不赦；二是天王大小妻子，永远不准臣下看见，偶尔见了，也须低头垂眼，起眼窥看，斩不赦；三是外言永不准入，内言永不准出，传出传入者，斩不赦。
三大斩不赦，极有威力，涉及太平天国的史料中，极少见谈论天王府后宫文字的，只有洪秀全自己写的400多首《天父诗》有关诗句，以及后来洪天贵福被捕后交待的一些内容，可以探看后宫部分究竟。
杨秀清东王府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部设尚书，每部尚书12人，共达72人之多，分掌国务；六部设承宣，共24人，主发号施令。东王府事多权重，有时1日颁发诰谕达300件之多。东王既掌握着最高神权，又实际上掌握了最高政权，神权与政权合一，掌握于一人之手。
南京瞻园原杨秀清东王府图片
天王洪秀全是太平天国的君主，是政权的代表。天王是上帝教的教主，但却没有天父或天兄附身下凡、代天父或天兄传言的宗教特权。当东王作为天父下凡的时候，杨秀清就是天父皇上帝，就是最高神权，天王须跪在东王之前，俯首听命。从上帝教理论和教义说，只要东王愿意这样做，他就可以随心所欲。从形式上看，太平天国前期确实表现出神权政治的特点，其主要特征和表现就是东王握有神权，而天王为一国之君，东王所掌握的神权却凌驾于天王代表的政权之上。
